英雄,病理与情结

这篇里的江澄,才是他真正的样子,什么吃笛十三载。

暴躁喵形ToMaco:

补全向羡羡part,围一个剿,私设上天,新年快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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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雄,病理与情结



天色未明,厚重沉闷的夜幕连一丝曦光都未曾透出。连绵的山峦割裂了苍穹,没有天光便仍旧是浓郁的焦墨色,庞然巨物横亘在所有人的视线里。

山前密密麻麻的方阵集结了不知多少人,却静得出奇。

阵前的高大男人凝视天空片刻,拔出身侧长刀,厉声喝道:“卯时将至,准备入山!”

“聂宗主这气势果然威震四方啊!”站在金家方阵前的金光善在严阵以待时还不忘与身边的人闲聊,“不过此次行动还是要多亏江宗主,我们才能这样杀魏无羡个措手不及,此回该当属你头功……”

身边的青年对这显而易见的奉承闻若未闻,面色阴鸷可怖,只漠然打断道:“魏无羡的护阵只会在卯时一刻内有所削弱,还请金宗主组织人手趁早上山,以免误了大事。”

说完,还不待金光善接腔,他便几步走开,对着另几人道:“蓝宗主,蓝前辈,姑苏蓝氏……是否已经准备得当?”

他余光在这群白衣人中略略一扫,立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

“已无碍,入山。”蓝启仁站在阵前,一捋长须,神色肃然。

“请问……为何含光君……?”江澄又找了一遍,确认蓝忘机并未在场。

叔侄二人面上均闪过一丝不自然,蓝启仁更是皱起了眉,蓝曦臣只好站出来解释道:“忘机前些日子夜猎受了伤,尚在调养,不便参与此次行动……”

“原来如此,还望含光君早日痊愈。”江澄压下心里一点疑云,转身准备归位。

“有劳江宗主挂念,代忘机谢过了。”蓝曦臣说完,回头望向静静伫立在面前的黝黑深山,发出一声没有被旁人察觉的长长叹息。


江澄走回了自家方阵前,握紧了三毒的剑柄,紫电冰凉,咯着手掌有些生疼。须臾,他抬起头,同样看向面前的荒山,双目目眦瞪得发红欲裂,面色更为阴寒狠厉,向前走了几步,站在所有人面前,拔剑出鞘。

“时辰到!入山!今日势要魏贼与温狗血债血偿!!!”



惊堂木一拍,四下立刻安静下来。

“话说这江晚吟江宗主,本与魏无羡乃同门师兄弟,然在那黑压压的乱葬岗尸山下,却是磨刀霍霍向着他曾经的手足亲师兄。就算夷陵老祖料事如神,也何曾想得到,此时此刻这带头领人踹到自己老巢来的,竟就是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呢……”

“得了吧老瞎子,是个人都知道,那魏无羡啊,早就跟江家闹卯啦!而且魏狗作恶多端在先,累得人家家破人亡,也怨不得江宗主不仁不义啊!”

“对对对!那是大义灭亲!为民除害!”

小茶摊里顿时又响起了为江宗主叫好的呼声,不少人情绪到了激昂处,对着矮台上的佝偻老者义愤填膺,甚至破口辱骂起来。

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,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家修士往来。平时村民下了工便爱来村里这家唯一的茶摊闲坐。摊里有一个大抵已年过花甲的说书人,正是台上这位,眼睛不知为何已经半瞎,收着个小乞儿当孙子,因在外还有些阅历,便被掌柜请上,提供食宿,平时就在摊子上说些故事揽客。

“你们急什么!我爷爷才开始说呢!”坐在老者身边的幼童起身不满道。

“小叫花子,你爷爷是老糊涂了呢,竟然帮着大魔头说话,那魔头可是最喜欢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,全部抓上山杀了放血给他练邪功!”

幼童本不知这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谁,一听这些话有些憷了,但想到气势上不能输,还努力挺着腰。

“嘿嘿,魔头……”老瞎子干笑了几声,“早说过我的‘乱葬岗剿匪传’跟外面的不一样,诸君硬要我说这段,这才听了几句就坐不住啦?”

众人犹如被这句话当堂扇了耳光,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下来。

“于是乎,这千余个名门正道的修士,就由着江晚吟指的鬼门道,一路踩着魏无羡阵法的薄弱处,浩浩荡荡杀上了乱葬岗……”



魏无羡知道,符咒燃起来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。

细小的豁口在不经意间迅速撕裂拉大,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。

十人?百人?千人?

算了,又有什么分别。

伏魔洞内被一连串符咒燃烧的光焰映得泛红,竟让他感到了一点难得的暖意。

他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。离开石榻时一声金属脆响,有东西掉了地上。

他捡起来一看,模模糊糊的视线里认出,那是被他毁去了一半的阴虎符。

他笑,随手扔在了一边,三个月后,第一次朝洞外走去。

“四叔,六叔,婆婆,大家都过来一下,我有话说……”


与预料不同,这一路上山竟是顺畅无比,那些想象中可能出现的凶尸疑阵,机关陷阱,到了半山腰竟还统统不见踪影,众人一语不发向前行进,心中忧虑反倒越来越深。

难道江宗主果真如此神机妙算,夷陵老祖至今都还没觉察到?

众人正思忖,江澄却步伐一停,整个队伍便止住了。

“金宗主。”他回头对金光善说道,“今日你我两家人手最多,可否分出部分,组成小队,前往这条道。”

他剑锋一指,指的是前方岔口一条幽暗的山路,浓密的树荫遮天蔽日,阴风阵阵。

“这倒无妨,不知江宗主此举是……”金光善摸着下巴。

“已经到了半山腰,魏无羡肯定已经有所觉察。”江澄沉着脸色,身后众人闻言或多或少有了波澜,不禁窃窃私语起来。

“那些温狗余孽尽是残兵败将,不成气候,魏无羡必然会先把他们支开。这条道通往乱葬岗上一条少有人走的秘径,若我没有料错,往这个方向去,必能将逃窜的温狗一举截杀!”



“干得好!”

“江宗主果然是如有神助!此乃替天行道!”

日暮,风已经转了凉,小茶摊内却一派热火朝天。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面庞晒得黝黑,裸露的臂膀高振欢呼,唾沫星子飞溅。

“所以,真的就被他猜中了……?”也还有人没有被气氛感染到,保持着清醒的考量。

“嘿嘿……”老瞎子依然是发出有些干瘪的怪异笑声,既不否认也不肯定,只是接着往下说。



魏无羡坐在山头一块黑黢黢的大岩石上,姿态悠闲得只是像在晒太阳。一大片人头逐渐靠近,他看着队伍前方的几位,眸色越发晦暗不明,只点头示意道:“来啦。”

片刻后,又道:“比我想的要慢一点。”

“魏无羡!”一位家主站出身拔剑大喝道: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!快快纳命来!……”

“作恶多端!天理不容!……”

“大魔头!偿命吧!……”


随风而来的义正辞严满腔热血,听起来却像是夏天围绕着腐肉的白噪音。

多久了,这些人也只会说同样的话。什么恶贯满盈,什么十恶不赦,什么丧尽天良,什么忘恩负义,只要想得到的,都可以扣在他头上,就像早晨倒夜壶一样流畅自然。

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呢?已经无关紧要了。他是一个仇恨的集火点,只要有他在,所谓的名门正派便可以同仇敌忾,他是最大的“异己”,是最大的“祸害”,只要有他在,所有恶便无所谓恶,所有的私心便无所谓私心,丑事做绝坏事做尽,都是他而已。

好在他不负众望,的确是杀得满手血污,洗也洗不干净。罪名顺理成章,恨也顺理成章。


可是谁又问过他,是不是真心就想做那些事。

是不是真心选择的这条路。

是不是真心就想要那些人去死。

是不是真心就想变成现在这样。

是不是真心就从来没有后悔过。

是不是,是不是,是不是。


不过这些事本来也不怎么重要。

唉,头疼。


魏无羡站起身,人群下意识后退了几分。

他抽出腰间的鬼笛,在手上把玩起来,转出滚圆的圈,苍白的面颊依然含着笑意,望向前方的双眸却已然是一对冰冷的刺刀。

“偿命?在这里?”

“就凭……”

“……你们?”

满山邪祟闻风而动。霎时,漆黑的地面竟腾地生出了万千白骨,在一片措手不及的惨叫中扭曲挣扎着破土而出,阴森的利爪直直指向天空,妖异得如同漫山遍野开出凄厉的花。比人哭更尖锐的鬼嚎声此起彼伏,久久回旋,如不止歇的挽歌。

乱葬岗本为古战场与尸山,戾气阴气极重且已成沉疴难以化解,在他之前,活人俱有进无回。

这里曾经杀了他,又让他活了下来。

只不过少了那个轻狂恣肆的少年剑客,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祖师。

可他依旧是活着的,至少这一刻,他还是魏无羡。

——夷陵老祖魏无羡!



“顷刻间,即将泛白的天立刻又转了黑,星月隐曜,阴风大作,飞沙走石,天摇地动!魏无羡只用了陈情一点,整座乱葬岗下被囚禁束缚的怨灵凶尸便倾巢而出,如狼似虎扑杀向了前来围剿的众家修士!电光火石间,人群与尸群便交战在一起,仙剑法宝的灵光将山顶照了个大亮,却无人能再近身一步!魏无羡仅仅只一人,便将上千人的阵势拦于身前,进退两不得……”

“当初不夜城上,夷陵老祖曾力抗三千修士,生生将正道誓师大会杀成万鬼齐哭的血涂地狱,杀得众家元气大伤。此时无数人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,浓烈的血腥与腐臭把他们拖回了那个永无破晓的长夜中……”



好像看见了什么,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,原来这山上的夜是这么黑的吗?

魏无羡站在原地,哀嚎遍野充耳不闻,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。

他该去哪里呢?

他的身体很糟糕,前所未有的糟糕。不合理的大范围强行催化和召唤正一点一点把他掏成一具枯木,树心在腐朽,他在疼痛,在粉碎,在化归尘土,在湮灭虚无。

可他还不能倒下。


江澄紫电一闪,劈碎了当头而来的一只骨爪,向着山顶大喊:“魏无羡!”

魏无羡下意识看了过去。

江澄的笑容残忍而嘲讽,就像被血光火光照了通亮,翻涌的充沛灵力驭使剑鞭齐下,将身遭清空了一大片。

“你看看,这是谁?”



“哇!”

“好样的!”

“天网恢恢!”

压抑许久的摊内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。

“魏无羡真有这么厉害?老瞎子你乱吹的吧?”

“再厉害不也尸体都烂成灰了,有什么了不起的,邪不胜正!”

“嘿嘿……邪不胜正……”老瞎子依然只是笑,两只灰蒙蒙的盲眼却闪过一丝寒芒。

“如果当初乱葬岗一役活下来的是魏无羡,你们今天还说得出这些?”

众人噤声。



“放开他们!”

就算知道这么说也没用。

“放开他们!!”

可还是要说。

随着他心绪杂乱无止,那些在他操控下的亡灵军也失了锐气,一往无前的攻势钝了下来,无头苍蝇一般被一斩为二,胶着的局面渐渐倾斜,越来越多的修士杀出面前挡路的尸群,一个一个逼了上来。

“来,来,你来选,从谁开始?”江澄踱着步从一排跪着的人身后缓缓经过,手中的紫电一阵一阵流过电光,如同吐着红信蠢蠢欲动的毒蛇。

“魏公子,对不起,我们……”

“呲!”

“四叔!”

一片血泊并未在地面残留多久立刻渗进了腥臭的泥土,就像被一张大口吸了下去,只剩下一具几乎被焦黑伤口劈成两半的男尸。

“呼——,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。”江澄依然是信步自若,打量着手里的长鞭,“哦对了,还有件礼物送给你。拖上来。”

身后的江家修士自发退向两边让出一条路,一位客卿走了上来。

当看清那客卿手中为何物时,魏无羡眼前一昏。

客卿走上前,狠狠一掷,一具瘦弱的尸体重重摔在了地上。能认出是尸体,是因为还有半边脸勉强还剩一个人型。一半的骨架都断裂了,四肢以怪异的姿势盘曲在地上,稀疏的头顶凹陷了一大块下去,血肉模糊,几根没被染色的灰白银丝蜷缩着轻微摆动。

跪在地上的温家人睁大眼睛,发出深浅不一的低咽声,被押送他们的人怒骂一通。

“婆婆……”魏无羡轻声唤道。

“唉,本来想都抓活的过来一个个杀给你看,可惜这老婆子被吓得好死不死自己走岔了道,摔下去没命了,我还特地叫人给你捞了起来,不用谢。”

江澄说着,脸上依旧是难得的笑容。

魏无羡缓缓抬起眼睛,怔怔地看向这个人,仿佛从未认识过他。

江澄看他眼神,笑意一收,又是一派阴冷,一字一顿道:“魏无羡,这是你逼我的。”

魏无羡拿起笛,放在嘴边,也同样一字一顿道:“江晚吟,这也是你逼我的。”


然而在他送出第一口气之前,江澄忽地把手重重一劈,他大惊,登时向前扑去,却只听见江澄口中一声断喝,瞬间便如被冰凉的毒液浇灌全身。

“斩!”

眼前血飞成幕。



老瞎子沙哑的嗓音才刚消停正待接上下一段,茶摊内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,片刻后,才有人轻声问道:“那些温狗就这么死了?”

“你还想怎么死?”老瞎子问。

“这么死,太便宜他们了!”

“对!应该千刀万剐!那什么……凌迟处死!”

“最好跟魏无羡一样,死无全尸!”

老瞎子捋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,并不搭话,空洞洞的眼睛不知望向了何处。

坐在最前方幼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,看着四周兴奋得双目发红的大人们,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口中的那些词句,便又看向台上的老人,皱着眉毛,踌躇许久,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


天穹的云翻搅起来,竟于山顶搅出一个漩涡,迟迟未至的破晓似乎终于将要来临,却在日光完全掀开重围前惊起一声雷动。

“轰!——”

一人之能令天生异象,大厦将倾,群山崩裂。跌落的火星点燃枯枝,漆黑的树木无声地燃烧起来,火心却是幽绿一片,邪煞无状。明明风已经停住,焰苗却兀自张狂不止,如山巅之人舞动不停的衣带与黑发。

那是唯一的天光,落在了他身上。他只站在那里,没有哀乐,没有喜怒,苍白的脸边是尚有余温的血迹,仿佛初临世的神祇,俯瞰众生的眼神孤高、冷漠、轻蔑、嫌恶、残暴。

而慈悲。


众人不知被何震慑到,持着剑竟不自觉纷纷退步,好不容易缩小的包围圈又拉开。


没有来处的风开始向中心汇聚,裹挟起满地败叶碎石与火。手心里一阵温热,魏无羡摊开手掌一看,指甲掐进肉里,早已一片血肉模糊,他却一点痛觉都没有了。

一直握在手中的鬼笛笛身依旧光洁,丝毫没有被玷染,原本玄青的木端没来由地翻出一点深红,比之平时更为肃寒森然,如同饮饱了鲜血。

魏无羡微微抬起头看向天空,兀地绽出一星点的笑,侧首,将吹孔放在唇边。


既生我?既生我。


“当心!他要吹笛子了!”


陈情一响,惊如擂鼓破耳而入,碎骄矜,断颓堕,天道不复!

雷声又作,伴有电闪劈下,竟把山道劈出一条深及岩心的地缝,赤色的熔浆翻出红光侵蚀着山岩,镇压在更深处的累累白骨尸灵冲破禁制,争先恐后从地底攀爬上来,吼叫凄厉而畅快,因受困许久,又受乱葬岗邪气滋养,凶性空前绝后,发狂冲向他们觊觎已久的鲜活骨血生肉,要将拦路之物撕咬啃噬殆尽。天色昏暗不明,连最初照在魏无羡身上那抹救赎也已逝去,他的身形在火光剑光里只是一片浓黑,如鬼如魅。

陈情二响,利如长矛直刺高天,无妒无争,濯净修罗!

霎时诸天只剩笛音轰鸣,乐修琴箫铮铮齐崩,万剑无色。伏魔洞里一声滔天巨响,伴随着浓烈的腥臭蔓延,洞口接连跳出了难以计数的高阶凶尸,筋骨暴涨,身量是常人数倍之多,用以禁锢的符咒术法早已被笛声撕得粉碎,遍体鲜红,无神无识,戾气却深重异常,绕过了炼制者的身侧直直冲入人群,不知敌我只知屠戮。众家应付从地缝里无底洞般涌现的尸群便已分身乏术,见状心呼哀哉,却已然没有任何退路。

陈情三响,凄如长啸穿云恸日,生本无欢,死亦何苦?

贪而生忧,贪而生畏,若此为人间,便灭人间!

魏无羡只看着在他脚下匍匐挣扎的人鬼交缠,忽地连心底本来还剩的那么一点烦聒都消退得无影无踪。胸腹中涌出的甜腥已经滚溢到了喉口,他连耳边的金戈杀伐声响都要再听不见,却仍然要按下微颤的笛孔。


鬼音迭起,不为怨,不为恨,不为痴。

四响,除愚妄。

五响,化吝独。

六响,绝瞋恚。

佛本无惑,魔本无心。

何为阿鼻?我为阿鼻。


魏无羡松开手,乌黑的笛管跌落,发出一声脆响。

他再也僵持不住,猛地咳出一大口殷红,红中带黑,鬼气冷绝已入肺腑,如深埋已久的蛊毒,终于到了发作的那一刻。

他盘腿坐在乱石堆上,厚重的云层里漏出了几分霞光,万物复苏,周而复始。

他看向还在前方鏖战不止的众人,原本的道貌岸然业已被统统击溃,长衫广袖破烂,剑光浑浊,脸庞沾满了脏污,一时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鬼,谁才是人。

他捏了捏自己的心口,被汗湿的衣襟又已经干得发脆,那里已经干涸了,干涸得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不堪。


既生我?


他抬起手,发现一枚细小的花瓣不知何时被血粘连在了指间,已经有一半被染上了血污,却依然在晨风中惬意地摇摆着,就要翩然起舞。他转了转手指,那片花瓣却像十分依恋此处一般停驻不去。

魏无羡笑了,轻轻吹出一口气,那花瓣终于再也抓不住,随着风打了几个转,越飘越高,很快便消失在天际。


他又站了起来。

所有人看见他站了起来,脸上俱是死灰般的绝望,连一句强作镇定的吆喝都发不出。他已经见过这样的神情太多次了,多得几乎让他厌烦。

于是他伸出右掌,却没有弯腰拾起陈情,而是凝起最后一点气力,重重击向左胸口。

尸群反戈冲来,一如几年前那个凄风苦雨的夜里,他没了灵力没了剑,在满山树洞石缝间东躲西藏,瑟瑟发抖。


“阿婴——”

“阿羡……”

“魏婴!”

“魏无羡!”


我在啊。


元神崩裂,万鬼脱缰。

日月同辉,晴光独好。


既生我?何灭我。


我仍将绝世无双。

我终也一无所有。



人群都散了,桌上留着几杯没喝完的苦茶,地上一堆磕残的瓜子花生壳。有些桌位还会有一点环镚儿,是听客觉得故事讲得有趣给的打赏。

茶摊打了烊,摊主的小女儿也出来帮忙收拾,拿着一把缺了牙的扫帚哗啦哗啦扫着地。

“老爷爷,你今天讲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呀?”小姑娘问。

老瞎子坐在板凳上,杵着拐杖一动不动状似打盹,也不知听没听见,过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真真假假,有何要紧?”

“那魏无羡真是大坏蛋吗?”小乞儿趴在爷爷旁边,撑着腮嘟着嘴,非常不解。

“你觉得他是吗?”老瞎子问。

“唔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小乞儿摇着头,脑门的角辫晃晃悠悠,“但我总觉得他……好……”

“咦!这里有赏钱!这么多!”小姑娘凑到一张靠边的桌位前睁着眼睛惊呼道,“这里有人坐过吗?我怎么记得一直是空着的?”

“有的!我看见了!”小乞儿连忙道,“是一个,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,穿白衣服拿着剑,是很厉害的人吧……”




—全文完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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